花街谜案(下3)-真结局

进藤光撒手丢下报纸,想马上跑去花街打听。可是刚刚迈出家门,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毫无头绪,去了花街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查找啊!要不,先去警察局问一下有没有出现新的内部消息?
这样想着,他的脚下转了个弯,往反方向通往警察局的地铁奔去。
虽然明知道单凭塔矢亮好友的身份,不足以让警察们向他透露内幕,他又不能大咧咧说“其实我俩是恋人”。但他还是想去警局碰碰运气。
运气不错,他无意中见到同去了警局的塔矢行洋,才得知原来大师内部认识有人!
他顿时振奋起来,缠着大师去托人打听情况。
“巧的是,不但小亮和那些女孩子都是在花街附近失踪,残肢是在花街垃圾桶里发现的,就连警方能找到的所有目击者,也全部是住在距花街不足两公里的范围!警方认为犯人的主要活动区域就是在花街!”等了很久,塔矢行洋才出来,也没收集到很有用的信息,不过最后这句话还是引起进藤光的注意。
果然花街是核心?还是得去花街找线索?
事不宜迟,他向塔矢行洋告别后,便冲去花街。
到达花街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六点,日落西山,阳光消散得差不多了,天色呈现出深深的紫色。
他跑到花王的面前,左右张望,斜对面有一间正在营业的小便利店,与花王的距离比较近,透过透明玻璃门,还能看到里面有一个老太太站在柜台后头。老太太的话一般比较多,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就从这间店开始问吧!
靠近店门,他才发现,刚刚因为角度问题,柜台前有个顾客被货架挡住了身影。但这时候进藤光已经伸手去推玻璃门,再收回手也不太好,便还是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店主老太太利索地招呼了一句。
柜台前的顾客也回头瞥了他一眼,与他对了零点另一秒的视线,然后就错开了。但这一眼让进藤光有些惊诧,因为从后头看这个人的头发灰白,身材矮小,穿着老土的长袖衬衣,他还以为是一位老大叔,结果面容还挺年轻的,最多30出头的感觉。
进藤光往放着矿泉水的架子走去,想着总要先买点什么,才好意思探听消息。
他背对着柜台,但能听到前头传来的对话。柜台前的顾客似乎不单单是在结账,还与老太太店主寒暄起来,或者该说是老太太热情地抓着他不断唠嗑,那人不得不应付几句。
“小忍,这几天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你啊?”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听语气与这名顾客很熟稔。
顾客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不过下一秒老太太马上大声复述:“什么?你辞职了?难不成,你找到别的工作?”
顾客回话的声音一直不大。
禁不住老太太嗓门大,她爽朗地笑着回了一句:“那考试加油!这次一定能成功的!你这孩子,考了那么多次,总该成功一次了吧……”
顾客似乎受不住老太太的唠叨,急忙点点头,抄起大号的装有商品的袋子,就快步走出店门口。
老太太有些意犹未尽,对着他的身影还在唠叨:“这孩子,又买那么多泡面,家里没人管着就是不行呐……啊呀,您好,承惠150圆。”
进藤光付了矿泉水的钱,并趁机与老太太聊起残肢的新闻。
老太太大概是爱说话的类型,几乎不用他引导,就自然而然接过了话匣子:
“……听说啊,昨天找到的残肢有四根,分别属于四个年轻女孩子呢!好像她们全是在这附近失踪的,而且全都留着黑色及肩发,失踪的时候都穿着和服呢!哎,我们这片地这一、两个月的祭典很多,她们肯定是过来参加祭典的时候被人拐走的……”
老太太巴拉巴拉了一串话,进藤光很给面子地一直附和。
“对了,你要不要看看发现残肢的垃圾桶?”老太太看到进藤光赞同她的猜测,感到很兴奋,又积极地询问,“那边,你走进那条小巷大约几十米,再向右拐个弯就看到了。不过我得看店,不能带你去看!”老太太吧咂着嘴,有些遗憾地说,“昨天那个清洁工发现那袋玩意儿的时候,她可是尖叫了一声,从我这里都听得到呢……”
此时又有顾客推开门,她条件反射地抬头招呼:“欢迎光临!啊啦,是小美香啊?”
被称呼“小”美香的是一名扎着马尾,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的中年女子。
“美乃婆婆,我昨天上午是不是在您店里落下了一副手套?”那名叫“美香”的中年女子先微微行了个礼,然后谨慎地问道。
“是呢,我拿给你……您等我一下!”最后那句是对进藤光说的,老太太弯身到柜台下方翻了翻,把一副工作手套翻了出来,然后起身递给美香。
“太好了,我没有备用的,还发愁要是丢了的话,明天早上要怎么办呢!”美香笑着接过。
“你明天还是照常工作吗?我还以为你会多休息几天呢!”老太太笑盈盈地问。
“没法子,人总要生活的……”美香轻叹一口气,然后便告辞了。
待她走远了,老太太才再次转头过来,压低声音对进藤光说:“她就是发现残肢的那名清洁工,真是个倒霉孩子,对吧!”
“是她啊?”进藤光有些懊恼没及时问对方身份,连忙跑到门边张望,但人早已走没影了。
好不容易有个比较直接的相关人,有可能打听到什么内幕,他竟然把人放走了!
老太太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补充说道:“哎呀,她是黄金周结束之后才来上班的,这才几天啊,她能知道什么?那天早上她坐在我门口缓神,警察来问问题,我听了一下,她一问三不知的,还不如问我呢!婆婆我在这条街住了将近三十年,对什么都了如指掌!为什么除了你,就没人来问我情况呢?就连警察都不多问两句!”
进藤光马上就恭维起她来,把她哄开心之后,顺势问了几个据说住在周边的目击者的情况。
老太太看进藤光很顺眼,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就说:“北村先生,就是那个矮子,一个月前租了那栋楼的某公寓,从这儿能看到一点楼顶;自称摄影师的佐佐木先生租住在后面的巷子里,走路过去十分钟不到,巧了不是,他也是一个月前来的;捞金鱼摊档的佐崎先生家在这边过去再拐弯就到,他跟我一样,在这条街做了好多年生意,我们是老街坊邻居了;那对来旅游的情侣我不认识噢,不过听说他们住在附近某民宿,本来只打算住五天,但是因为警方要求,他们现在还在那没走。还有谁?小美香?我听说她是离婚后搬来东京落脚的,就住在隔壁YY街,不过她才刚来,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聊那么细呢!”
话题又落回清洁工身上,进藤光便感叹:“美香小姐的工作一定很累吧,每天要起早贪黑。”
老太太便笑着应道:“没那么夸张了,他们上班时间跟普通会社的员工差不多,有双休又不用加班,就是大多是体力活,能干的女性不多,所以她才那么珍惜这份工作吧!”
所以意思是别看美香瘦瘦弱弱的样子,实际上她很有力气?会有擒获成年男子的力气吗?
进藤光心里琢磨着,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搞祭典那几个晚上那么多客人来玩,等散场后清洁工不用搞卫生嘛?”
“哎呀,就第二天早点来收拾就行,我们店主们也会注意时刻保持店门前的街道清洁的。”
“所以,无论什么情况,清洁工都不会在晚上工作?”进藤光紧盯着老太太的眼睛。
“反正在我们这片区域是这样。”老太太如是点头。
所以在塔矢亮失踪的那个深夜,他看到的那个清洁工身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婆婆,您刚刚说美香小姐是黄金周之后才上岗的,那之前负责这片区域的清洁工是哪位,您了解吗?”
“我当然了解,是小忍啊,我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怎么不了解!”
进藤光马上就回忆起之前那位头发斑白的年轻人。
老太太主动说:“小忍这孩子好可怜的,父母早早过世,又没有其他亲人。当时他才刚考上外地的大学,后来读了好几年,也不知道到底毕没毕业,反正回来之后也不去医院实习,而是每天出去打打零工什么的。虽然他父母给他留下了巨额保险金,但是老本总有吃完的一天啊!老太婆我看不过眼,给他介绍了清洁工的工作。你可别小看这清洁工的工作,这可是公务员,虽然辛苦了点,但稳定且福利好。不过这孩子竟然突然就辞职不干了,真是的,也不提前与我打声招呼!现在的小孩真是……”
老太太絮絮叨叨了一大串,看来她独居多年,平时没多少可愿意听她长篇大论的对象,把她憋坏了。进藤光找到一个她停顿歇口气的空隙,见缝插针地问清楚那个叫“忍”的住所,便礼貌地致谢,离去。
出了店门,夜幕已然完全降临。天生路痴的进藤光犹豫了一会儿该先回家,等明天白日视线好的时候再过来找人,还是现在就趁热打铁。
很快他想起来,每名失踪者都是在第五天上下的时候被砍掉肢体,而今晚是塔矢亮失踪的第四晚,到明天就第五天了!时间紧迫,实在不适宜拖延,于是他当即决定现在就去找人!
目的地距离不远,他倒是很快就找到几栋嫌疑房屋,却不能最终确定是哪一栋,因为黑夜中看起来大同小异。
不过在他站路口东张西望的时候,其中有一栋房子突然熄了灯。不一会儿,有一辆小货车从里面开了出来。经过他的时候,他看到司机那一头灰白的头发正反着光。
大晚上的,这人开着小货车要去哪呢?小货车里面又装着什么东西呢?
眼睁睁地看着小货车扬长而去,两条腿自然是追不上四个轮子。
他没辙,只好抱着侥幸心理,潜到那个叫忍的家门前,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先是拧了拧大门把手,没开。又绕着房子找破绽,但是一楼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倒是二楼有一扇窗子开着。
他用双掌互相摩擦了一下,沿着外墙的水管攀上去。
幸好他的运动力不错,屋子也不高,所以他很快就爬到二楼窗外。往里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似乎是一间卧室,有床有桌子,摆设很普通。
他正要推开窗子进去,没想到,原以为已经离开的小货车,竟然又开了回来!车头大灯正好打在他攀爬的墙面上,让他无所遁形!
白发司机窜下车,喊道:“你、你在干什么?”
进藤光简直百口莫辩,他麻利地爬下墙,但已无路可逃,那个叫忍的人堵住了院子门口,那是唯一的出口。
进藤光看他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身材,便想撞开他冲出去,没想到那个忍一把抱住他,双臂如钢铁般箍住他,他怎样也推不开,反而摸到对方被衣服遮住的胸肌硬硬的。还以为是个瘦弱的人,失策了!
已经有好一些听到动静的邻居跑了出来,问忍要不要报警。
那个忍犹豫了一下,进藤光眼珠子咕噜一转,大声嚷嚷:“快,去报警!必须报警!”
大家都惊呆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反其道而行之的小偷!
最让人惊讶的是,那个忍居然说:“算、算了,他还没进到去,就放、放他一回!”
进藤光反而觉得此人心虚,更大声说道:“别听他的,快报警!你们不报警,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混蛋太嚣张了!你等着!”果然有冲动的邻居马上拨了报警电话。
忍只得抓着进藤光的双臂,与其他人等待警察的到来。
可能因为是晚上,又不是严重的案情,警察姗姗来迟。
忍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进藤光就恶人先告状地开口了:“这家伙绑架了我的朋友,困在了这屋子里,我是打算要去救他!”
忍气得满脸通红,口吃症越发严重地辩驳:“胡、胡、胡、胡说八道!我没有!”
两个警察也听说最近有宗多人失踪的大案,对视一眼,收起先前的漫不经心,对忍说:“请问我们可以进去看一眼吗?”
让人意外的是,忍一口答应:“随便、随便看!”
他还主动把家门打开。进藤光在门口偷瞄,看上去就是一个朴素的家。
一个警察虎视眈眈地守着进藤光和忍,另一个警察则小心翼翼地迈进门。
好一会儿,那个进门的警察出来了,对另一个警察摇头,神情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望。
见状,忍就理直气壮地嚷道:“我、就说、这小偷、污蔑我!快把他抓走!”
于是当场录完口供后,进藤光被抓回了派出所,还被拘了一晚。
第二天,有人把他提去了审讯室。
一坐下,进藤光就巴巴地说:“我昨晚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是觉得那个人可能是掳走我朋友及一堆少女的人,才想摸进他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你们要相信我……”
坐他对面的警察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你会觉得是那个人干的?”
进藤光把在塔矢亮失踪那晚见到推着装满落叶的手推垃圾车的清洁工这事说了。其实这不算什么线索,只是在暂时没有其他嫌疑对象的情况下,他顺从自己的第六感去怀疑而已。
“竟然还有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出来!”但是那个警察听完之后,露出重视的样子,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你对这个物件有印象吗?”
那是一把极其微型的银剑,第一眼看上去很陌生,再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夹子部分被暴力破坏掉的剑状领带夹。
进藤光摇摇头,但随即伸手说:“我可以仔细看看吗?”
警察点头,把东西递给他。他看得出来那是一件装在证物袋里的证物,便没有打开,而是就着袋子翻来覆去看。
领带夹的背面刻着什么,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刻着“Hikaru ☯”。
“塔矢……”进藤光不禁低喃出声。
有一天,塔矢亮突然提到,围棋就像中国的太极图,黑白双生,阴阳调和,既相互依存,又相互斗争,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就像我和你。”他语气平静地说着,眼睛里却闪烁着光亮璀璨。
“这是塔矢要送我的礼物!”进藤光斩钉截铁地说,眼眶中盈出泪水。
当时站在月季花王前面,他去上厕所之前,说了一句:“等我回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想给的是同居的公寓钥匙。
而他的恋人微笑着回了一句:“我也有东西给你。”
原来是这个!
他把证物袋紧紧握在手中,抬头便大声问:“你们是在哪里发现这个东西的?”
“是神田小姐给我们的!”警察沉声说,“就是最初的那名失踪女性!”
“你们找到人了?救出塔矢了吗?”进藤光狂喜,腾地站起身,本来坐着的椅子被他往后推,椅子腿磨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警察却摇头,“只有神田小姐逃了出来。他们被关的那一片是郊外工厂区,晚上一个人都没有。神田小姐边跑边躲,直到今天大清晨,才有人发现她晕倒在树林里。可惜等我们去医院等她清醒,拿到她给的方位再去找,只找到一间空的农场仓库。不过我们在冰柜里发现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难道是……”进藤光承受不住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地拼命摇头,拒绝接受警察接下来说的话。
幸好他没听到害怕听的:“是一具年轻女尸,经初步辨认,是第三名失踪的女性!”
“那塔矢他……”进藤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心吊胆地问。
“你朋友和另两名失踪女性估计被嫌犯转移了阵地,不过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干的,找出他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放心吧!”
“是谁干的?不会真的是那个叫忍的人吧?”进藤光试探地问。
警察也没瞒着他,毕竟通缉令都依旧下了,他点点头说:“那间农场仓库正是以南野忍的名义签的长租,房东因为不在东京,又年事已高,自五年前租给他之后,只通过银行划账收租金,再没来查看过,也不知道他把仓库改造过,还私自挖了地窖。神田小姐辨认出来南野忍正是掳走并囚禁她们的人!”
警察其实是打算把他给放了,只是放之前再找他聊聊。进藤光问清楚神田彩所在的医院,一走出警局,便马上打车过去。
本来家属是把他当闲杂人等挡在病房外不给进,差点把保安都叫来了。还是在他嚷到塔矢亮的名字时,神田彩开口让家里人放他进去。
乍一看神田彩的外表,除了脸色异常苍白之外,好像没什么异样,只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被子下应该放着她左手臂的位置,是瘪下去的。
“你就是进藤光吗?塔矢先生的朋友?”神田彩率先开口问,声音很是虚弱无力。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塔矢告诉你的?塔矢他怎样了?”进藤光急不可耐地大声问。
“多亏了塔矢先生,我才能逃出来……”神田彩眼里含着泪,徐徐阐述那噩梦般的一个多月。
原来那个晚上她与男友去参加春日烟火祭,当时她男友看到捞金鱼摊档,说要给她捞一条最大最红的金鱼。她一开始还饶有兴趣旁观,但是男友屡屡捞不上鱼,她逐渐看着没意思了,就起身无聊地四处张望。结果看到一条小巷子口绑着一只黑猫,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那双金灿灿的眼睛,似是哀求一般盯着她。她一向喜欢猫,被吸引了,便往巷子走去。没想到好像有什么在往后扯着猫脖子,猫飞速后退,一下子就消失在巷子深处。她有些着急,也快步追上去。结果迎面突然出现一个氧气面罩……
待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被用手铐加锁链锁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窖角落。绑架她的那个白发歹徒一开始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每晚都会送吃的、喝的和干净的便桶下来,再把垃圾收上去。她还以为可能那个人没那么坏,所以每天一见到他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苦哀求他放了自己,但那个人每次都一言不发地放下东西,捡起垃圾,转身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那人再度下去地窖,把她带了上去。她以为歹徒终于良心发现,要放她出去,正激动呢。直到她进到楼上那个房间,四面是雪白的墙、没有一扇窗子。房间中间放着一张像是手术室里的床,周围放着一些貌似是医疗设备。南野忍让她躺上去。她感到害怕,想推开他逃跑,但她的力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强硬地把她按在床上,不由分说抄起一个面罩就往她脸上盖。她认出那是她被抓那晚上见到过的面罩,想挣扎,但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左手臂永远失去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直到歹徒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才闭嘴。她的求生欲望太强了,即使遭此大难,无故失去了手臂,她仍然不想死。
歹徒身后站着一个怯生生的穿着浴衣的少女,双脚被铐上,并用一条链子连着她的床角。歹徒让少女看护神田彩后,便走了。神田彩尽管刚从“截肢手术”中恢复过来,人还很虚弱,不过仍很努力地与那个少女搭话,想策反她救自己。
但是那个少女似乎被恐吓过一轮,太过怯懦,一直不敢跟她搭话,而神田彩又精力不济,没说两句便昏睡过去。等到夜晚,南野忍进来把少女送回地窖,换成自己看着她。他似乎很有把握这些少女逃不出去,所以也不掩饰自己的面容,一改前几天一贯阴郁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欲望和狂热,不断在巡睃她的身体,尤其视线经常停留在她还绑着绷带的断臂上,让她非常恐慌。
当她能下床行动后,她还是没躲过被侵犯的那一刻,事后歹徒还拉她到“手术室”附带的小浴室里,一桶冷水给她当头泼下去,没防住水冲进她孔里,呛得她弯腰治咳嗽。歹徒却不耐烦地拉开她遮遮掩掩的手,让她敞开裸体、叉开腿站直,粗鲁地一边用洗澡布刷她身体和私处,一边摩挲她的断臂,紧盯着断臂的眼里发出奇异的光芒。她害怕至极,但是不敢反抗,甚至一动不敢动,否则歹徒揍她的时候一点也不会手下留情。
身心备受摧残的她痛不欲生,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活着逃出生天。
她坚强地撑过来了,但是那个照顾过她的少女却疯了——在被切掉右腿以后。
可能歹徒觉得玩弄一个残疾的疯子更有意思,过了最开始的新鲜期后,便很少碰神田彩。神田彩有段时间一直独自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但已觉得那是恩赐!
他又不知道去哪拐了第三名和服少女,来照顾那名疯了的少女。神田彩只在地窖里见过第三名一回,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因为见不到日光,神田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从送晚饭的时间猜到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歹徒又送进来第四个女孩。这个女孩的性子比神田彩要刚烈得多,无论歹徒怎么殴打她,她都在尽力反抗,打不过也要一直骂骂咧咧。直到被打得遍体鳞伤,外加被饿了三天后,再也没力气说话,才住了嘴。
相比之下,神田彩既不强烈反抗,也没再在歹徒面前多嘴,歹徒对她那么识时务很满意,后来再没打过她,也一直没克扣过她的饮食——尽管一天也就送一次热水冲泡的方便面和一瓶矿泉水而已。因为两人被分绑在房间两头对角线,中间隔得远远的,神田彩对那个饿肚子的女生也爱莫能助。
又过了几天,那女孩也被提溜出地窖。神田彩看着她原来的位置上,坐着被送回地窖的一直在傻笑的疯女,预见到了第四个女孩的命运。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穿着青竹花纹浴衣的身影被丢到地窖的一角,并用手铐把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后,又把他的脚踝与水管上垂下的链子绑在一起。地窖里面漆黑一片,完全没有光源,只有每次南野忍提灯下来,神田彩才能趁机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和同她共处一室的受害者们。
所以一开始,她只瞥到第五名受害者穿的是什么衣服,并没看清对方的样貌身材。但是她知道对方应该是被迷晕了,就跟她与众多其他女性刚被送进地窖时一模一样。对方一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神田彩只能等她清醒过来。
那名疯了的少女突然唱起歌来,来来去去就那几句旋律,歌词含糊不清,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她的声音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是震耳欲聋,但是头顶的天花板却毫无动静。
神田彩想:这里要不是很隔音,要不就是一个无人地带。她们被发现的概率比她想象的还小。
她感觉心灰意冷,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之中。
隐约听到有男人的呻吟声,声线低低的,几乎淹没在震撼的歌声中。
“别唱了!”神田彩赶紧制止疯了的少女。
但疯子无动于衷地继续大声歌唱。
“闭嘴!”神田彩喝道。
疯了的少女吓得打了个嗝,不再唱歌,而是“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比歌声要小很多,神田彩就不理她,而是竖起耳朵聆听其它声音。
果然传来的是一把低沉的男声,似是快要挣扎着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感觉。
这次歹徒竟然抓了一个男人进来?
神田彩心中诧异,便连声呼喊:“醒醒,这位先生?”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才开口说话:“唔……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是谁?”
声音很年轻,听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感觉。
“我们都是被一个变态疯子抓进来的,你呢?”神田彩没有多作解释,主要还是因为她一天就吃一顿饭,没力气长篇大论。
“我……”男子似在回忆,“我正在丢垃圾,因为看到垃圾桶旁边的地上有一包废烟盒,便想捡起来顺手丢了,可是我刚蹲下去,就看到身后伸过来一个氧气面罩,死死盖在我脸上,怎样也挣脱不掉……然后我就在这里了!你是说,你们也是被人抓进来的?他抓我们做什么?!”
做什么?
神田彩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存在的左臂,露出惨淡的笑容。
男子看不见她的神情和身体情况,但显然他是个很有涵养的人,虽然听她不吭声会着急,但也没催促她。
还是她深呼吸一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她上气不接下气,语速很慢,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断断续续。
堪堪把话说完,地窖门突然打开了。南野忍举着一盏灯走下阶梯,走向那位名叫塔矢亮的男子——他们刚刚已经互相交换过名字。
南野忍在塔矢亮的面前蹲下,把灯举到他面前。透过朦胧的灯光,神田彩只看到一张清丽的脸蛋,还有与她自己一样的一头乌黑亮丽的直发,像黑色天鹅绒一样扫落在地面上,只让人想赶紧捧起来,因为这么美的秀发,感觉弄脏了都是一种暴殄天物。这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只是瞪着南野忍的眼神过于犀利,双唇抿紧,使得下巴线条冷硬起来,多看两眼就能把他与女性区分开来。不过他的身材瘦削,加上那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黑长直发,从后面看的确很容易让人把性别搞混。
可能因为被反手捆绑的姿势别扭,他一直侧卧在地面上,此时南野忍掐着他的下颌,硬逼他昂高头。
“啧,果、果然,搞、错了!”几乎没在神田彩面前开过口的男人可能气急了,居然蹦出了这么一串话。
他说话的节奏有些奇怪,停顿在不该停的地方,这一口结巴顿时破坏了他之前深沉恐怖的气势。
“一个男、男人,长那么好看,是、是不是,有毛病?”南野忍一把甩开塔矢亮的脸,后者不由自主地撞向身后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不过人倒是很有志气,由始至终连一声闷哼都不响一下。
作为被关得最久又比较冷静的人,神田彩大概摸出了南野忍的性格:他不是那种外向的施暴者,不轻易诉诸暴力,之前打第四个女孩也是因为她反抗得厉害。
但那不代表他不打人,也不代表他是温柔的人。正相反,他只是在力量上经常处于压制性的地位,所以单纯用暴力欺辱弱者已经不能让他扭曲的心理得到满足。他更喜欢用阴暗血腥的方式来取乐。比满嘴脏话的家暴男更可怕的,就是这种没有行事底线的变态!这世上有多少人会突然把陌生人掳走、囚禁,切掉四肢、并痴迷地抚摸着残肢然后实施侵犯?
南野忍把人甩下后,看到塔矢亮一动不动地蜷缩着,没再动手打人。他站起来,就着灯扫视了一圈他的战利品,再回头看一眼暂时失去反抗力的塔矢亮,才提着灯走了。
“塔矢先生,你还好吗?”等楼上的声音完全安静下来,神田彩才小声唤道。
”……我没事,”好一会儿,塔矢亮才再度开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神田彩也把希望放他身上,毕竟他是比她们更加有力气的男性,还没来得及遭受迫害摧残,而且看上去歹徒对他兴趣不大。不过换个角度想,一个让歹徒不感兴趣的人,会不会很快就被歹徒处理掉?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尽量仔细与塔矢亮说了,塔矢亮听的时候多,发言的时候少,不过当他说话时,冷静的语气能让神田彩悲观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照你这么说,每次他抓新的人来,都是为了给他看护刚做完‘手术’的上一个受害人,他抓我,估计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那最佳的动手良机,就在他带我上去的时候!”塔矢亮经过细致分析,得出结论。
的确,地窖很黑,除了每人面前有一个便桶,一床薄被子,还有每天都会被清理掉的吃喝剩下的垃圾外,啥都没有。地窖门的锁在外头,想撬都摸不着。他们互相之间又离得远,连搭把手互助都不行。在地底下几乎是没办法,只有被带出去的时候可以搏一搏。
“可是他很强壮,你的双手双脚被缚,怎么对抗得了他?”神田彩担忧地问。
“我身上有可以开锁的东西,我见过电视上别人怎么开的,只是现在我的手是反绑的,拿不到那东西。”之后塔矢亮不再吭声,可能是在努力把手掰到前头来。
神田彩也不说话了,她很累,她现在浑身只剩下思念她的父母和男友的力气……
在安静的黑暗中不知道待了多久,歹徒又送饭进来了。不知不觉又过去一天了吗?
他没有顾此失彼,三人面前都放了同样的盒装方便面。
一直不作声的塔矢亮突然开口说:“请问,能不能帮我松绑?我的手反绑着,没办法吃东西。”
他的语气温和而彬彬有礼,仿佛此时他不是被囚禁,而是在谁家做客。
南野忍沉默片刻,还真的乖乖给他解开手铐,不过很快又把他两手重新分绑在水管上,只是将锁链放长,把他禁锢在一个范围,却又不十分影响行动。
“谢谢。”塔矢亮竟然还道了个谢。
南野忍看了他几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塔矢亮又回归安静,但是吃过饭后,神田彩一直能听到细微的金属磕碰的声音。她想应该是塔矢亮拿到了能够开锁的工具,现在正在练手。
声音响了很久,塔矢亮估计对手工很不熟练,但他一直很有耐心,神田彩连对方一丝烦躁的粗喘声都没听到。
再后来,疯了的少女又开始唱歌,唱了很久,神田彩也无心制止她,就茫然地在墙角盯着黑暗,脑子放空,连金属磕碰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
地窖门再度打开,歌声嘎然而止。神田彩根据肚子还不太饿的生理反应算着时间,歹徒应该不是来送饭,极有可能是那个被带上去的女生已经被切了手臂或小腿,需要带塔矢亮上去照顾她了……
她寻思着的时候,却发现南野忍举着灯是往她那个方向走去。他眼神里的阴郁,又被一团火取代。她太熟悉这个灼热的眼神了,每次当他对她露出这个眼神,就是她又要被糟蹋的时候……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她泪流满面,气喘吁吁地在地上蹬着脚往后躲。
可是身后就是墙,行动受限又营养不良的她,又能躲到哪呢?只能徒劳地流着眼泪,挥着断臂作无用的挣扎,眼睁睁地看着歹徒撩起她仅剩薄薄一层浴衣的下摆,露出底下一丝不挂的胴体——内衣早在很久之前做“手术”的时候被除净。他一手掐住她的断臂端,一手解自己裤带。
“住手!”南野忍身后有一个人影扑过来,利用身高优势把人压下去,手臂紧箍住他的喉颈,迫使他抬起身体,不得不放开神田彩。
神田彩揪住身上已经残破不堪的浴衣,把身体缩成一团,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缠斗的两人,内心不断祈求塔矢亮一定要赢。
可是塔矢亮赢不了,他一看就是没打过架的文人,没有擒住人的技巧,一下子就被灵活又健硕的南野忍反手向上肘击到他下巴喉结处的要害,痛得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被激怒的南野忍把他掀翻在地,再反过来踩住他肩膀,一手死掐住他脖子,另一手先是狠狠掌掴他的脸,再对准他胸腹部连揍几拳,直打得人毫无动静,残忍程度更甚于打之前第四个女孩。
神田彩无望地闭上眼,静静流泪。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塔矢亮不会毫无准备就临时动手,乃至被打到昏迷,再被拖出地窖,不知道会不会被杀死……
可是她也无计可施,她们可能都已经没有明天了……
那一天没人下来送饭,倒是连累了疯女也一起饿肚子。
直饿到她眼冒金星,南野忍才再次捧着面下来。她不管面汤还很烫,囫囵咽下方便面。吃个半饱,才发现南野忍不像以往那样放下吃食就走,而是站着等她吃完。
看她放下碗,南野忍解开她右手与水管相连的锁链,像遛狗一样拉着她上楼。此刻他的眼神里没有那种不正常的情欲,所以她没那么害怕,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爬楼梯。
还是来到那间像是手术室的房间,但是这次里面有两张病床,一张上面躺着的是第四个女孩,她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左腿已经不见了。
另一张床上躺着的却是塔矢亮,他的发丝潮湿,四肢僵直,一边脸被打得肿胀,几乎看不出原样,另一边脸相对没那么严重,但也是惨白中透出斑驳的淤青,脖子上有一条颜色在变深的掐痕,胸部几乎没有起伏,一瞬间神田彩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你、你把他打死了吗?”神田彩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问。
“没、没死。他俩、滴完,我还没回来、来,你就拔针,用棉签按住、针口,知道吗?”他紧盯神田彩的双眼,沉着声音说,“不懂、就问她!
他指了指女孩躺着的那床,女孩人事不知的模样看着都自顾不暇,神田彩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问她。但她没多嘴,只是乖巧地点头。
南野忍用一条加长锁链把神田彩的右手绑在第四个女孩的床头,让她足够在两床之间干活,但又逃不出房间的范围后,便出去了。
歹徒一走,神田彩马上走到塔矢亮的床头,一迭声喊了起来:“塔矢先生?醒醒,你还好吗?”
“他好不了了,”她的身后却传来一把女声,神田彩回头,只见病床上的女孩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他刚刚过敏性休克,差点死掉。幸好那个变态也懂点医,才把他抢救回来。但是救不救,下场也差不多了。那个变态说过他太漂亮,也要把他变成收藏品之一,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女孩冷笑着,再度闭上眼,泪水却悄悄从她眼角滑落。
神田彩心里揪着揪着的,只能回头又继续唤失去意识的男孩。
这次塔矢亮有反应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皮随即缓缓打开。只是刚从混沌中苏醒过来,他的意识还不清明,双眼也只睁开了一半,无神地从细缝中凝视着上方的天花板。
“塔矢先生!”神田彩焦急地喊他。
塔矢亮姿势不变,只有眼珠子用力转向她那个方向。他微微张口,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
神田彩死死地盯着他轻颤的嘴唇,反复看了很多遍,才恍然大悟他在重复两个动作:合唇、张开。
“ma?pa?pe?不对?be……弁護士(律师)?不对……ben是对的吧?”神田彩根据塔矢亮微乎其微的摇头和点头动作来猜,但是只猜到第一个字。
塔矢亮的眼珠子缓缓往下移,神田彩也跟着往下看。与她们几个一样,塔矢亮身上的浴衣也是一直没有换。浴衣构造简单,一眼就能看清楚没啥装饰品。
“难不成是……腰带?”
她只看到这个是ben开头的。
只见塔矢亮用尽全身力气去点头。
“你是要我解开腰带?”神田彩有些不好意思。
塔矢亮的眼睛又再睁开了一些,热切地凝望她。
这种时候也别矫情了!她咬牙,伸手就去脱塔矢亮的腰带。只脱了半圈,就见有个细长片薄的东西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神田彩捡起来,发现是一把材质很坚固的银剑——不对,是一把银剑状的领带夹,只是剑面还好好的,后面的夹子却被用力扭断了。
“这是要……干什么?”神田彩不明所以。
只见塔矢亮的视线从领带夹,转到神田彩的右手腕上。
神田彩来回看了看,才试探地问:“你是要我用这个开手铐?你当时就是用这个打开手铐的?”
塔矢亮又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
“可是我没法办到啊!”神田彩苦笑。
先不说她会不会用这个撬锁,就说她只有一只手是完好的,而手铐正铐在完好的那只手上,她根本没法打开。
塔矢亮的视线便睃向旁边那名同样卧床的女孩身上。
对哦,还有这位可以帮忙!
神田彩连忙唤醒那名在昏睡的女孩。她应该是才被做完“截肢手术”不久,整个人还很虚弱,需要大量睡眠,此时也是唤了好几声,才勉力睁开眼睛。神田彩知道她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暂,连忙用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
“我不会开锁,现在也没力气研究,不过……”女孩用半死不活的声音说,“我知道死变态在那个抽屉里有放一些药物,你去找找看有没有拮抗剂……”
神田彩不知道拮抗剂是什么,不过她的链子正好能够到抽屉,便冲过去开了抽屉,翻找了一堆棉签胶布酒精后,拿出了好几瓶标有看不懂的文字的小瓶子。
“哪一个?”她捧着一起扑回女孩的床上。
女孩朝其中一瓶努努嘴:“找找有没有针管可以注射,要是没有,就拔出插吊针的针头插上,让药流进他血管,可助他早点消除肌松药的后效。”
女孩说完又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神田彩听不懂女孩嘴里一连串名词术语的意思,但不妨碍她照做。找不到针管,便按女孩说的那样用插吊瓶的针来插。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塔矢亮动了一下手指头,随即是整个右手掌,然后动了动脑袋。除此之外,他身体其余部分还是僵硬的。
他用眼神示意神田彩把“银剑”塞回他手中,手铐则凑到他右手旁边,他把“银剑”尖尖的一头插进锁孔,细细转起来。他弄了很久,神田彩很是忧心,频频看向门口,生怕下一刻歹人便闯门而入。但塔矢亮一直眼神坚定而专注地紧盯着锁孔,完全投入其中,一点也不受身边人紧张情绪的影响。
忽而只听到轻微的咔哒一声,手铐打开了!
神田彩大喜过望,但塔矢亮还是很沉静。因为他躺着的是一张推床,便让神田彩把他推到房间门边。神田彩每天吃不饱,睡不香,又被关了那么久,整个人没气没力,而且只剩下一只手,要不是推床的轮子很顺滑,她还不一定推得动。一步一步,很艰难才把塔矢亮的病床推过去,然后把他的手臂托至门锁的高度。他喘了一口粗气,才继续用“银剑”去捅房门的锁。幸好一般的房间锁不复杂,而且开过几把锁之后,塔矢亮应该是熟能生巧了,这次很快就打开门。
神田彩连忙探头出门外查看,外面堆满了杂物,像一个仓库一样。她跑到大门边,拧了拧把手,也是反锁的!不过这次她不需要麻烦塔矢亮来开门,因为这里有窗子,她可以爬窗!
她回头想推着塔矢亮的床出房门,塔矢亮却抓住了她的右手腕,缓缓摇头。
“一起走啊!”神田彩着急地说。
塔矢亮径直把“银剑”往神田彩手上一塞,用几乎没声音的气声说:“给进藤光……”
神田彩还想劝说,她身后的女孩突然又说话了:“他全身多处骨折,更别提肌松药后效还没完全消除;地窖里头那个已经精神失常了,只会拖累你。所以你一个人快走吧,我们等着你找人回来救我们!”
神田彩回头:“那你呢……”
随即她看到女孩断掉的腿。
“你要记住,我叫月夜霞。你走吧!”月夜霞泪水汹涌般喷出来,却微笑着让她赶紧逃。
于是神田彩紧握住“银剑”,抛下病床上的两人,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这座囚牢所处的位置似乎是荒郊,她看到了左边是有隐约灯光的工厂区,右边是一片树林。前面是土路,有车轱辘的痕迹,很可能是南野忍开车来的路线。她一开始是下意识穿过高高的草地,想往工厂跑,那边应该会有工人值班吧?可是走着走着,她临时改了方向,在草地上沿着土路的路线前进,不时如惊弓之鸟一样蹲下来。草到膝盖那么高,在没有路灯的夜色中,蹲下来一时也难以让人察觉她瘦弱的身影。
土路蜿蜒崎岖,从树林那边她远远看到林木间闪着移动的车灯,意识到土路是往那个方向延伸开去,正有车从那边开过来。她本来想冲出去求救,但突然一惊,这种时候往这样深山野岭来的,还会有别的人吗?她迅速往远离土路的草丛中滚去,那里有个向下的斜坡,她直直趴在坡下草间,大气都不敢喘。
直至感到车子开过去了,没被发现!
但她不敢大意,因为她发现天太黑她看不清,加上身体虚弱,她竟走得比想象中还慢,车子停在她逃出来的牢狱前,竟然还处于她的视线内!
她焦急了,待司机下车进去屋子,她手忙脚乱爬起来,弯着腰努力往前快步走,不时担惊受怕地趴回草丛间。
正好她再度趴回草丛的时候,那个歹徒从屋里冲出来了。屋内透出的光让她能清楚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让她产生“既然我看得清他,他必定也能看清我”的错觉!
她自我安慰:冷静下来,屋内的灯光照不到她所在处那么远的地方的,不要慌,见机行事!
果然南野忍没发现她,而是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左边的工厂区,然后举着手电筒往右边的树林找去。她不敢起身,只能趴着慢慢在草丛间往前挪动。过了好一会儿,南野忍从树林里钻出来,又往左边的工厂区找去。
神田彩慌忙爬到土路边,弯腰钻进了树林子里。
南野忍拿着手电筒,她要是不谨慎很容易被照到;可是另一方面,拿着手电筒的南野忍也像个灯塔,她远远就能发现他的存在,然后小心避开。
树林子不大,另一头是一条小河,她沿着河边走。在树林里间行走比走高高的草地要容易一点,不过她的脚步依旧不快。
当手电筒的光在远处闪烁着,她才惊觉南野忍竟然又回树林里找第二遍!
她不敢多想,把浴衣脱下,用断臂夹着,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咬住“银剑”,滑进了小河里面。
她能感觉到灯光在她头顶上打来打去。谢天谢地,她在大学就是游泳社的,最高记录试过憋气三分半。她右手死死扒着河底的礁石,不让自己浮上去,心底在默默倒数。
她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不要说三分半钟,只数到大约六七十,就开始眼冒金星。在她绝望地打算松手浮上去的同时,头顶的灯光消失了!她欣喜若狂,又强迫自己再坚持了十来秒,才从水中钻出来,吐出“银剑”,拼命呼吸好不容易得来的新鲜空气。
她在水中待了很久,感觉到再没有灯光照过来,才爬出来,重新穿上浴衣,脚步趔趄地在林间奔跑。她的意识其实已经快消失了,是一定要逃出去的意志力让她坚持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知道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父母和男友正围着她痛哭。
“我们昨晚花了好多时间,幸好那个变态回来晚了,否则我一定逃不掉!”神田彩流着泪说。
进藤光听得很气愤,难怪南野忍不怕警察进他房间搜查,因为他的受害者们根本就与他的住所毫无干系!
昨晚,要是他没被落下东西要回头拿的南野忍发现,进而惹来警察,又扯皮,又搜查,又录口供,搞到很晚,南野忍肯定早就回到那栋郊区房子,神田彩也就不会有机会逃出来告发他!
听到神田彩说塔矢亮被打得下不了床,还一度有生命危险,进藤光气得一口银牙差点要咬碎!
他急匆匆向神田彩告辞,想跑去那间仓库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然而警察把那个地方围了起来,坚决不让非专业人士进去;南野忍的家也是如此。
他打探不到消息,只能黯然离去。不过塔矢行洋问过警察,说目前是有进展的,只是暂时不能透露是什么进展。
但是有进展是不是就能证明警察找得到南野忍以及他的受害者的下落?
尽管警察不给他打听,他还是天天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尤其是与大师在内部工作的熟人打好关系之后,他更是经常收到第一手消息。
焦灼地又等了四天,终于等到南野忍落网的消息。当开车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仍在进行中。得知在手术室的受害者只幸存两名,进藤光的心跳差点停顿了。
随后听说了死者是女性,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
死的是疯了的那名少女,进藤光后来才知道她名叫户田樱。她被虐待了一天一夜,突然头脑清醒过来,悄悄咬断舌头,渐渐停止了呼吸。
而警察冲进去的时候,除了看到背对他们面壁侧躺在房间一角、当时没人知晓早已断气的户田樱之外,还有在房间另一角正打算强暴被打晕的月夜霞的南野忍,和躺在一边混身是血、危在旦夕的塔矢亮。南野忍被一堆人按倒在地,而后两人则立马被送院急救。
手术结束后,进藤光第一个扑上去,看到在被推出来的病床上,他心爱的人昏迷不醒,头上、身上被插了好多管道,像一块破布一样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整个人瘦得脱了相。被打伤的颧骨部分已经消肿,但是仍留有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与毫无血色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进藤光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审讯南野忍得知了更多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如今的这五个人并不是他唯一的受害者,在更早之前,他在外地读大学——读的是医学院的麻醉科——的时候,便利用了所在医学院对药品管理不善的漏洞,偷了好一些麻醉药品,并用此去酒吧相继迷晕了两名女子,带回自己租的房子。他当时有去旁听临床医学外科专业的课,甚至还瞒着教授,偷偷独自解剖了大体老师。他喜欢自己的专业,但更沉醉于外科手术。逐渐,大体老师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去黑市买了一些药和设备,拿第一名被拐的女子练手,并惊喜地发现,一向自以为性冷淡的他,在切断女子左手臂的瞬间,下面勃起了。
不过因为经验不足,在全切了女子的四肢之后,她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亡。第二名女子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没有四肢的她生活不能自理,他有一次跟导师去开了两天学术会议回来,发现女子已经死了。
他用那时候就买下的小货车,把两具女尸都运到深山里埋起来,之后消停了好一阵子。
大学毕业后,他去了一家医院当研修医,不过没过两个月他就被开除了,原因是趁一位因车祸致残的女病人睡着不注意,猥亵了她。
之后他租下了废弃农场的仓库,不但挖出了一个地窖,还把上方的空间隔出来,做成手术室的样子,陆续用父母身亡的赔偿金往里面添二手医疗器械,还自己改装了一些简易的替代装置。甚至后来他受美乃婆婆介绍的清洁工工作启发,也同时考了个证,使自己有资格去兼职小医院的清洁工及护工工作,还利用因为少年白头而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外形,赢得好些医生护士的信任,让他找到机会偷一些在黑市难以买到的药品。
他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一个半月前的夜间祭典上,一边以清洁工的身份假装加班搞卫生,一边物色猎物。这么巧,神田彩被他用作诱饵的黑猫吸引过来无人的死胡同,而神田彩又很符合他心目中的猎物对象——面容秀美,身材苗条,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了一半披肩,另一半在侧脑后扎了个小辫子,插上鲜花,配上活泼的黄色浴衣,特别清纯迷人,跟他已过世的姐姐有着相似的特征,完全不是酒吧浓妆女可比!
说起来,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不正因为姐姐的死吗?那时候,才几岁的他在晚上随姐姐参加完祭典,在回家的路上,亲眼目睹美丽中带点英气的姐姐,被高速闯红灯的醉驾车辆撞碎,尤其四肢,纷纷散落在他面前。其中他姐姐的一条手臂,还飞进他怀里,被他愣愣地抱住,半天不懂得放下。之后他有三年多时间没开口说话,后来即使重新学说话,也一直在口吃。父母均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带他去看了很久心理医生。
没人知道,却是那次的车祸事故,激发出来他的奇异的性癖:慕残。
他考医学院,也是为了以后能去医院接触更多伤残病人。但是他的分数不够临床医学外科专业,只能退而求次之读了麻醉学专业。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去疗养院当过义务护工,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很挑剔,那些长得不符合他审美的伤残人士,他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性欲。而医院的病人是有合他心意的,但人来人往的,太难下手,不见他才试了一次,就马上被逮到嘛!
于是他才萌发自己制造残体并自己收藏起来的念头。
他保留环卫手推车的外表不变,里面却装入了用动物专用麻醉机改造成的小型充电麻醉机,并留了一个颇大的空间,可以把人摆成蜷缩状装进去,剩余的空间再覆上厚厚一层落叶。好几次他都用这种手法公然从人群中把人运走。经常在医院搬卸器械和病人,外加多年属于体力行业的清洁工生涯,让他的臂力惊人。
他没有当场给人做“截肢手术”,而是等五天后,是因为他平时忙于工作。白天正常上班扫大街,晚上送完饭去地窖,还要赶去医院兼职,所以只有周末才有空。本来他只想收四个“收藏品”即可,四肢各取其一,既满足他的收藏欲望,又不会出现高死亡率,还不用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让他要时刻分不开身地照顾着。待他集齐了自己想要的,就把清洁工工作辞掉,专心做他的“医学研究”和“收藏品鉴赏”。
偏偏在他要辞职的那天晚上,被取下右手的那个女孩,突然因为伤口感染外加其它并发症发作,不治身亡。于是他穿着还没来得及还的清洁工制服,推着伪装过的手推车,最后一次去祭典捡漏,看有没有新的“货源”,让他可以补全一套收藏。
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正好看到蹲下地去捡垃圾的塔矢亮。虽然没看到正面,但背影就能打满分,在昏暗路灯下若隐若现的天鹅颈,纤长的后背,不盈一握的细腰,这身形和身材比例,比以往那些女孩更像他姐姐。最重要的是,他那一头飘逸的直发一点都没扎起来,随着低头的动作,纷纷从肩膀垂落,遮住了他英气的侧脸,就像那天姐姐的脑袋在被撞飞的过程中,直发散开掩在脸上的模样。
也像他偏宠的第二名女孩,因为她疯了之后经常散发掩面,那样子与他姐姐的死状也有几分相似。
他的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毫不犹豫就取出麻醉面罩,措不及防地从后面盖住了人的口鼻。那人挣扎的力度比以往的女孩都要大,他碰到他的胸,又仔细看清浴衣的制式,才惊觉他是个男的。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还是发狠捂紧对方,直到手下的躯体软得像化成一滩水。
对方并没看到他的模样,其实他大可把人就丢在街道上,一走了之。可是当他看到人的正面,他愣住了。那双即使闭上也看得出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和姐姐的眼型一样!他没犹豫太久,就把人抱进了垃圾车里面摆放好。幸好这人并没比那些女孩重多少!
连手推车带人一起送进小货车,他把车开回农场仓库。把人弄进地窖时,他有一瞬间的后悔。就算人多好看也没用,这是个男的!
他越想越懊悔,急急忙忙又回到祭典现场。但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游客骤减,可爱又落单的女孩子更是没几个,他只好不甘心地重回到仓库。
一开始他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塔矢亮,便暂时先将他放置在自己的珍宝箱(地窖)里,想着也许可以有一天拿他当试药或者试做外科手术的小白鼠。
他本来还在想要如何找新猎物替代死去的那名失去右手臂的少女,但他听说了警方终于把失踪者们关联起来,联合立案侦查,再加上他现在没了清洁工身份的掩饰,便潜伏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观望了两天的风向,他发现警方毫无头绪,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摸着。他又大胆起来,甚至觉得警察这么蠢,就算把证据给他们送上门,他们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这些人,不好好愚弄一番,如何对得起自己?
而且多遗憾啊,他收着这么多美好的“收藏品”,却不能与人共赏,不能向人炫耀?怎么可以让他的宝贝们沉寂于世呢?
于是,他把之前一直冰在冰柜里从四个女孩身上切下来的断肢,用黑色塑料袋子装起来,卷成很大一坨,在新来的清洁工上班前,一股脑全丢弃到他家附近的垃圾桶里。
他知道清理垃圾桶的时间,便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一直对着垃圾桶的方向偷窥,直到那个叫“美香”的翻开塑料袋子,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声。
他满足地看着美香惊慌失措,听着附近被惊动过来的居民围成一圈议论纷纷,甚至还壮着胆子凑上前仔细听他们发出恐惧的声音。他津津有味地等着警察来到,看他们像小蜜蜂一样辛勤而徒劳地运走垃圾桶,封锁现场,带走美香。直到他们开始找围观者问话,试图找出目击者,他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心情愉悦,觉得这么大喜的日子,是不是应该要好好做个爱庆祝下?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下到地窖,想就地解决神田彩。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没想起现场除了神田彩和疯掉的户田樱以外,还有一名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到存在的男子。他更没想到,那名男子居然有办法除掉束缚他自己的手铐和脚链,并从背后突袭了他。他被压迫喉咙的那一刻差点呼吸不了,因此才会被激怒,像斗鸡发狠那般把对方教训了一顿,直到将对方揍得完全失去行动力才住手。不过他是学医的,知道如何避开致命的要害,对方性命无虞,只是外表看起来惨兮兮的。
可正是因为外表的凄惨,竟激发出他奇异的欲望。这张脸,本来在某些角度就有点像他姐姐,再加上被殴打过后红肿到发紫的模样,更像车祸身亡的姐姐!如果对方能断手或断脚,那就会更加像!没想到,他无意中捡了一个大宝贝回来!性别概念已经模糊了,那人成功勾起自以为是异性恋的他的性趣!
他把晕过去的人拖到地面手术室,丢到另一张病床上,并重新给他上了手铐和脚链。他没处理塔矢亮的伤口,任由对方鼻青脸肿地躺着。他欢喜地端详对方的伤口,就像在看一件精雕细琢的古董文物一样。
只是一个比他长得高的男性,无论多么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要比弱女子更难搞。手铐和脚链未必束缚得住他,他能挣脱第一次,也必定就有第二次。
他爱抚塔矢亮细长的右臂,决定要尽快施以“截肢手术”,一劳永逸。
不过他昨天才给月夜霞做完“手术”,剩下的药品不够用于第二次的“手术”。正好今晚他有医院护工的兼职,就用老法子,去保管不严的药品室偷点库存吧!
他上的是夜班,下班时朝阳已然升起。他先回自己家补了个眠,然后才带着昨晚得手的药品去了仓库。
手术室里的两张病床上依旧躺着两个人,与昨晚他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他先去看月夜霞的情况,并想给她挂点滴。
月夜霞不愧是他抓回来的女孩子之中最难搞的,火爆的性子与她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完全不相符。本来以为她闭着眼睛安静睡着,哪想到她会突然暴起,一拳打飞他手中的吊瓶。玻璃吊瓶应声摔碎在地。
这些药品多么难得,是他想花钱买都难以买到手,月夜霞竟然敢这样浪费?他当即恼羞成怒地高举起手,想教训月夜霞一顿。那一击用尽了月夜霞的力气,她连瞪变态的精力都没有,只是紧闭着眼猛喘气,等待被报复。
有人在南野忍身后狠狠踹了他的腰间,把他踹倒在地,他一头磕到旁边的抽屉一角,疼死了!
他揉着脑袋爬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在隔壁病床上坐起来的塔矢亮!他虽然被约束在病床上,但是手链和脚链留有一定的长度,且当时两张病床挨得比较近,他腿又长,才能成功对南野忍下脚。
就知道会这样!就算这人伤痕累累,手脚被缚,两天没吃饭,依然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南野忍把对月夜霞的怒火,一并冲塔矢亮发了。他发疯似地把他拉下床,又对他拳打脚踢了一顿。这次把他胸肋都打折了好几根,腿骨也踢折了。
南野忍决定不等了,也不管塔矢亮现在的身体状况怎样,当即就要给他动手术。只是用面罩让他吸入麻醉药,又静注肌松药后,没过几分钟,旁边床一直侧头紧盯着塔矢亮的月夜霞猛地低声叫起来:“他是不是过敏了?”
正在调设备的南野忍回头一看,只见已然陷入昏迷的塔矢亮额头冒出涔涔冷汗,本来就肿胀的脸蛋此时更是红通通的,颈脖处一直延伸到衣领下的肌肤也是一片潮红,微张的嘴唇隐隐发紫,用嘴呼吸的声音沉重,甚至听到了干啰音,拉起他的和服袖子一摸,手臂冰冰冷冷的,皮肤上鼓起来一块块红斑。他赶紧给测血压和心率,感觉数据有些不妙。
“呼吸困难,血压降、太快,心率过高,肢体温度、低,是休、休克吗?”南野忍来不及给塔矢亮解围了好几圈的腰带,正好之前因为打架腰带已经松松垮垮,他便直接伸手到他和服底下去按腹腔,通过触诊检查脏器有没有破损,“不、不应该啊,我下手、有分寸……”
月夜霞听了他这话,便气愤地说:“你把他打成这样,还有分寸个屁!你是不是给他用了什么麻醉品?”
“你也学过、医?”南野忍有些意外。
“少问废话,是什么?”
南野忍皱眉说:“七氟醚、琥珀胆碱。”
“猪脑子吗?他浑身是伤,你做麻醉诱导复合肌松药之前,还敢不先做风险评估?”月夜霞因为生气而喘起来。
南野忍无语,当然他学的正规医学是要求麻醉之前要先验这个那个指标,可他不正在气头上嘛,便略过了,而且麻醉过敏的概率本来就低,没想到一次偷懒竟然中奖!
“他极有可能是过敏性休克!拔掉!”月夜霞想继续怒吼,可惜有心无力,凶巴巴的话语用软绵绵的语气说出,“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有没有?”
南野忍一边把针头从吊瓶中拔出,一边回忆:“有、肾上腺素,但、但只剩下10微克了。”
“给他静注,还有什么?”
“地塞米松,这个、多,用500微克吗?”
“你是穷得买不起药吗?”月夜霞忍不住讥讽他,“5毫克!”
此时的南野忍倒是脾气好了,沉默地转身,把两种药给翻找出来注射。
“血压还是低,80/50。”南野忍又说道,显然肾上腺素的量不够。
“有肌松药拮抗剂没?”月夜霞闭上眼,半天才问了一句。
“哪种?”南野忍的临床经验不多,也是第一次遇到过敏性休克,并不确定有哪些拮抗剂对症下药。
但是那边已经没声了,月夜霞实在支撑不住,再度昏睡过去。
南野忍没法子,只能自己摸索着治,给改挂了生理盐水,又用自制简易人工呼吸器给人泵氧,泵了十来分钟,塔矢亮的呼吸才顺畅了许多,嘴唇的紫绀逐渐淡化。又坚持泵了十分钟,直到他皮肤上的皮疹开始消退。
他把神田彩带到地上手术室,让她负责看护两名病人。而他自己则想法子去整点女孩提过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还有多备几种肌松药拮抗剂,准备妥当后,回头还是要抓紧时间给塔矢亮动手术,以免夜长梦多。
对了,还要顺便补充一些方便面和矿泉水,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日三餐吃方便面。一下子要养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口人,可不容易呢!他的钱主要还是花在药品和医疗器械上了。
待一切备妥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他正要照常开车从家里去仓库,突然想起来,忘记带剃须刀了。他其实有些洁癖,所以才会常常给女孩子们洗刷身体。而作为“收藏品”中唯一不同性别的塔矢亮,他还要对他多做一道工序:剃须。确保尽量消除他的男性特征,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证他与姐姐的相似度高!
这样说来,做完截肢手术,还可以考虑再给他做一个去势手术……
他一边把车掉头回家,一边心里想着。结果却在家门前遇见小偷……
中间就不赘述了,待他应付完警察和好事的邻居,再急匆匆赶回仓库,就发现手术室的门开着,病人依旧好好躺着,而本该照顾他们的那个他以为最听话的女孩子,跑了!
他在右边树林、左边工厂区和前方高高的草丛间匆匆找了一下,没找着,后来想起树林那边还有一条小河没找,又回头去看了一下,但还是啥都没有。他本来觉得一个断手的女孩子,能跑哪去。然而天太黑了,不要说找到有心躲起来的人,就连追踪她走过的痕迹都难!
再联想起今晚那个小偷居然猜到失踪的人都是他掳走的这事,顿时坐立不安,当即放弃追捕神田彩,回头把三名行动不便的伤弱病残者一一抱上小货车,再把搬得动的医疗物品堆满了货车后头,然后连夜潜逃!
他一口气开出了东京都市圈,在凌晨的时候到达静冈县滨松市。
他在这里的医科大读了六年,自然对这里也很熟悉,知道哪个中介租房审查不严格。他伪装了自己显眼的外形,染黑了头发,再戴上一副黑框眼镜,还有几分书生气,等到天亮后,在山区地区租了一间地处偏僻、没有邻居、拎包立刻入住的独户房子。
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没把所有物品都搬下车,打着一有危险立刻开车逃跑的主意。
警惕了两天,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才有心思理睬他仅剩的三个“收藏品”。其实三人之中,还算清醒的只有月夜霞,户田樱仍旧疯疯癫癫的模样,而塔矢亮的身体情况则是每况愈下——他身上的伤口,包括所有骨折,至今没被处理,又被粗鲁地搬来搬去,长途颠簸,不能休息静养,使得他的精神越来越差。
南野忍第一个抓出去玩弄的是户田樱,可能是为了弥补这几天的提心吊胆,也可能是因神田彩逃跑的事想给她们一个警告,这次的南野忍比以往都不留情,玩了整整一天,才把奄奄一息的户田樱丢回关着她们的房间。
第二天他又想提月夜霞出去。
月夜霞便开骂了:“我需要至少两周的休息时间,你不知道吗?你这死变态医科白读的吗?就不怕我现在还那么虚弱,会把我一下子就玩死吗?我死了倒是解脱了,你这死变态就要少一个玩具了!”
月夜霞的激将法很有效,南野忍一想到现在这种时候,他的“收藏品”可是少一个算一个,便忍住了冲动。
他的视线转移到昏睡中的塔矢亮的手臂上,完整的人体还是不如残缺的身体更能让他兴奋。
月夜霞看出他的打算,开口嘲讽道:“你就更别指望动他,他现在这体质绝对过不了麻醉风险评估指标,只怕你一针下去,他直接就能死翘翘!”
南野忍顿了一下,哼了一声,忿忿地甩门而出。
他的“收藏品”可以不完整,但不可以死,因为死人太冰冷太僵硬了!他还是喜欢温软的断肢,让他有活着真美好的愉悦。
不过现在跑掉了一个“收藏品”,还有一个始终不在能做“手术”的状态,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于是他出去鬼鬼祟祟游荡了很久,想看看有没有做坏事的机会。然而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地方很少夜间祭典。不靠夜间祭典,他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一个人。
他回到房子那里,坐在大厅思考如何改变策略。此时,囚禁受害者的房间里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
“干、干嘛?”他隔着门问。
“快开门,那个男生出现急性气胸了!”月夜霞在门后大吼。
他犹豫了好久,但门一直咚咚作响地催促他。明明月夜霞被绑在卫生间附近,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才能跑到门边敲门。他生怕有诈,作好防御姿势,磨磨蹭蹭打开门。
只见月夜霞把绑着她双手的锁链拉到极致,然后趴直在地上,用仅剩的一条腿拼命向后蹬门。
见到他打开门,她蹒跚着爬起来,爬回塔矢亮的身边,急吼吼地喊道:“他的情况非常不好,急需马上送医!”
“我、就是医生!”他走过去,蹲下来查看。
塔矢亮双眼迷离,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张着嘴在呻吟,手一直捂着右胸的位置。南野忍丢开他的手,掀开浴衣衣襟,果然很明显能看到右胸鼓起来,他皱起眉。
“你叩诊听音啊!他刚刚咳嗽过后就成这样了,我怀疑是大量气胸!”月夜霞也顾不得讽刺他了,急急说道,“你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做胸腔闭式引流!”
“不需要、你教我做、做事!”送医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站起身,出去翻了翻行李,再度进来后,手上多了一个盘子,上面放有自制的水封瓶和几瓶药水,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手术用具。
月夜霞马上猜到他想做什么,感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可以,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你做不到无菌手术!”
“少啰嗦!”南野忍挥开想扑上来阻止他的月夜霞,拿起手术刀就在塔矢亮上方比划。
他是没做过与胸腔有关的外科手术,但是研修的时候也是目睹过主任怎样动手术的,正好拿塔矢亮来练手。
“我来!”月夜霞忽然大声说。
南野忍瞪向她。
“我是胸外科专门医!我知道怎么做!你把酒精和手套拿来!”月夜霞毫不畏惧地高声下命令。
南野忍感到很诧异,原先月夜霞说起医学相关术语的时候,他以为她只是医科大的学生,毕竟那张娃娃脸怎么看最多也就二十出头。没想到她竟然是外科专门医,比他要专业多了!又捡到一个宝贝!
他心底盘算了一轮,还是决定交由月夜霞来操刀,他正好有机会从旁学习。
当然,为了防止月夜霞趁机持着手术刀反杀,他也时刻保持警惕和距离。不过显然月夜霞的一门心思全放在塔矢亮身上,一个眼神都没抛给他。她只负责动刀、插管、缝针,其余杂务——尤其需要体力活的事——理所当然地全部指使协助的南野忍做。
忙活了好一番,积液流出来,塔矢亮隆起的胸廓稍稍缩小了一些,月夜霞放下刀,神色凝重地说:“这只是暂时急救处理,还是要送院,否则容易造成腔内感染!”
南野忍没接她的话,反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看。
“看个毛线?”月夜霞被看得毛骨悚然,沉声质问。
“就因为、他救过你一次,你就这么上心,喜、喜欢他了?”
“神经病!”月夜霞根本不想理他。
她自己的身体都没康复,所以虽然只是做了一个小手术,依然感到精力不济。
“等、等我截掉他、这条胳膊,我们,3P试试?”南野忍露出炽热的眼神,嘴角翘起一个淫邪的角度,一手扫过塔矢亮被褪去上衣后光溜溜的右手,另一手则抚摸着月夜霞被截去的小腿伤口上仍然裹着的弹力绷带。
“别碰我们,死变态!”月夜霞怒了,想也不想就去推歹人。
但她的力气对于歹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南野忍反过来扑倒她,骑到她身上,她没力气反抗,但不妨碍她不折不挠地破口大骂。因为太聒噪了,南野忍一巴掌直接把她扇晕,然后开始解裤头。
不过他没来得及得逞,就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制服。
至此,从闹市掳人、非法拘禁、强奸并故意伤害,导致两死两残一重伤的“花街断肢特大案件”的嫌犯,终于落网了。
在南野忍供述的时候,进藤光正守在塔矢亮的床边。他的恋人被折腾得太虚弱了,手术后一直没醒过来。由营养不良和休克预后不良导致的低血压和心率不齐先不说,全身多发骨折,单是肋骨就断了七根,还造成了大量气胸伴肺炎。
他紧握住恋人差点遭到毒手的右手臂,把脸埋在指尖带薄茧的掌中,内心既悔恨后怕,又庆幸不已。
捧着他脸的手指动了一下,进藤光敏感地抬起头,不断呼唤:“塔矢,塔矢!”
自被找回来后就一直埋在眼睑下面的眼眸,逐渐从睁开的缝隙下显现出来。虽然憔悴不堪,失去了以往的光华,但好歹是清醒了,能认人了,眼珠子迟钝地转向进藤光发出声音的方向,试图捕捉他的身影。进藤光赶紧把脑袋凑上去,方便塔矢亮与他对视。
“进、藤……”塔矢亮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在、我在!”进藤光两眼发热,连忙取出警察归还他的剑型领带夹,高举过头给塔矢亮看到,“你看,你要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好喜欢啊!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他又取出一把钥匙,塞到塔矢亮的掌心,并帮他把五指合上,自己的手再裹住他的手。
“感受到了吗?是我们未来的爱巢的钥匙,本来花神节那晚就想给你的……”进藤光擦了一把潮湿的眼眶,爱抚着塔矢亮的头发,伏身亲了一下他的脸蛋,“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塔矢亮闭上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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